日本一女子大學招跨性別學生,「少數」能否融入「多數」?

日本一女子大學招跨性別學生,「少數」能否融入「多數」? 9

近日,日本一所女子大學的2020年招生信息引發了廣大關注。招生每年都有,有何特別?因為學校決定招收「跨性別」學生。簡單來說,就是從2020年起,該校將接收戶籍性別為男性,但心理認同為女性的跨性別學生。

文部科學省稱這在(日本)國內女子大學中可能是首次出現。據朝日新聞社於去年6月針對日本國內76所女子大學校長實施的調查中得知,日本女子大學及津田塾大學等多個女子大學也開始研究接收該類學生。

跨性別人群是指生理性別與自我認知性別不同的人,日本並非首個允許女子大學招收跨性別學生的國家。從2014年起,至少5所美國的女子大學已允許跨性別學生入學。

學校招收跨性別學生,是一種包容,也是平等的體現。但隨之而來的質疑和困惑,學校其他學生的接受度也需要考慮。如果跨性別學生無法在學校中自在地生活、學習,甚至因此招來更多異樣的眼光,也只是在「平等」的口號下「見光死」。

當你的同學是跨性別者

人的生物學性別深深地印刻在腦、性腺、性器官等多器官中,而大腦中的性別包含對自己的性產生出是「女的」還是「男的」之意識,這是性自認。所有器官的生物學性別完全一致時,成就正常的性別,而當生物學性別的其它方面與性自認不一致,這就形成了跨性別者,比如他們具有完整男性的身體,但他卻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地地道道的女性。

2016年,日本批准了首批性同一性障礙(GID)認證醫生。GID認證醫生除了要具備精神科、婦產科、泌尿科、整形外科等專業知識及技術外,還應瞭解面對性別認知出現障礙的青少年,應如何應對其學校等一系列社會性問題。此外,認證醫生需有診斷20名以上相關患者的經驗,以及需著有相關論文及著作。

跨性別者在日本,正在受到關注。2017年的電影《人生密密縫》,講述的也是性同一性障礙的故事。電影導演荻上直子在接受採訪時表示,自己在美國留學時結識了不少跨性別朋友,可回到日本卻很少見到。2013年,一則以「擁有跨性別孩子的一位母親為他們製作假母乳」為內容的真實新聞給了她啟發,產生了要拍攝跨性別題材電影的想法,並親自創作了劇本。

大眾的理解和認可,讓這個原本呆在角落裡的群體,有更多的勇氣走出來。「少數」真的有可能融入「多數」嗎?

近日,日本一所女子大學的招生通知顯示,2020年開始將招收跨性別學生。聽到這個消息後,網絡上會是怎樣的反應?

理性的聲音有:

若當事人希望在女子大學學習,那就沒有理由拒絕。

我想也會有學生在意洗手間及更衣室該如何處理,我個人對此不牴觸。校園裡有各種各樣的人會更有趣。

雖然我不明白判斷基準是怎樣的,但是都受到官方認可並正式發表了,我想應該考慮得足夠全面了。

顧慮的聲音也有:

「跨性別者」到底要怎樣去判斷呢?也有可能出現偽裝成該人群的猥瑣男啊!

嗯,讓他們一起上學真的好麼?要是我的話,應該會將他們當作朋友相處,但是我覺得他們一定會被欺凌的。

其他學生的意見是怎樣的呢?如果全部學生都同意的話,那還可以,如果有一個學生反對,就是蔑視那個學生的人權!

的確,如何判斷學生是「跨性別」還是裝成「跨性別」?如何讓其他學生在學校裡能過得自在,不提心吊膽?這些疑慮,官方也都有考慮。文部科學省稱,「這在日本國內女子大學中可能是首次出現」,同時他們也表示「實施這樣決定的同時,也要對在校學生進行相關支援」。然而,具體如何做,目前還沒有具體信息。

變性,不止是生理問題

性別,在大眾眼裡通常就只有兩種:男性和女性。可實際上,性別有很多種,單從染色體看,XX是女性,XY是男性。可染色體也會有XXY、XY、XO等等,如果只分男女,又該如何解釋?

「男性、女性、無性別、跨性別,這些都是性別的一部分。」上海市第六人民醫院整形外科主任楊松林教授說,一個包容度高的社會,無論是哪種「性別」都會有一席之地。對於跨性別者,變性手術是一部分人選擇的生存之路。

大概十幾年前,變性手術一度頗受關注。時至今日,網上已經很難找到相關信息。變性手術只有少數醫院都做,需要有資質。即便有資質,也未必都願意做。這項手術,對於醫生的技能要求高,更關鍵的是,「變性」不僅僅關乎醫學,還有心理、倫理、社會等方方面面的因素需要考慮。如果你自認是一個跨性別者,需要做變性手術,在正規醫院也需要評估。

「變性人和同性戀是兩個概念。」楊松林教授強調,之所以要變性,是因為對自己的生物學性別不認同。同性戀,則是一種性取向。強烈希望變性的人,想要改變的就只是自己的性別。

在他們看來,自己的內心和外在根本就是「配錯了」,是上天開的一個巨大的玩笑。只要能將內心和外在統一,其他都不重要。同性戀則不同,如果一方想要變性,並不是對自己的性別不認同,更多是迎合社會對於「情侶」的認知。這些看似細枝末節的事情,都是在變性手術前,需要慎重考量的。

一個跨性別者,對於自己的「皮相」會產生強烈的厭惡。「你覺得,男變女的人,最討厭自己哪裡?你想不到。」面對楊松林教授的提問,一時無從回答。以為是生殖器官,實際卻不是。

「男變女,最迫切希望去除的是鬍子和喉結。女變男,最厭惡的就是胸部和月經。」楊松林教授曾經也給人做過變性手術。他指出,變性手術其實並沒有外界想像的那麼簡單、完美。手術過程極為複雜,術後也有很長時間的恢復期,還需終身用藥。任何一個環節,都可能讓人後悔,然而,變性沒有回頭路。一旦踏出去,就再難回頭,這也是一再強調要慎重的原因。

「比如男變女,不說術後需要長期用激素。就單看手術,從頭到腳就有很多個。喉結要塑形,胸部要再造。陰莖陰囊要切除,同時還要再造陰道。」楊松林教授解釋,整個一套手術做下來,費用高不說,還未必每一步都能做好。男變女相對傷口要少一些,如果是女變男,就更複雜。手術不論成功與否,身體已經「千瘡百孔」,這一點都不是誇張。

手術前信誓旦旦,不變性誓不罷休。可現實中,也的確有人在術後產生悔意。即便變性成功,也不代表就一定能融入社會。長期的激素治療,手術後可能引起的一系列生理、心理問題,都是必經的考驗。

在正規醫院做,靠譜的醫生做,問題還少一些。可醫患關係本就緊張,變性手術更是難做。記者諮詢了數家醫院,都表示不做這項手術。上網查詢,不少也都是民營醫院的信息。即便沒有資質,也會有打著「隆胸手術」的名頭,做變性手術的情況。畢竟變性手術也都是一個部位一個部位分開做,可以有各種各樣的名頭。

實際上,一個好的整形外科醫生需要經過長時間的培訓,絕非臨時抱佛腳就能做好。在那些不具有資質的整形醫院做變性手術,也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比如男變女,有的醫生就直接把陰莖、陰囊切了,卻不會做陰道再造手術,就這樣把人晾在一邊。再比如女變男,需要再造陰莖,本身這個技術就難上難。對於再造手術,先要祈禱不出現血供問題甚至壞死,半途而廢,後面又要努力不出現尿道吻合處漏尿等問題。即使手術基本成功,外形離正常模樣相差也不小,更不說功能如何了。一例變性手術就是醫生和患者一次相伴的 「長征」,也是一場驚心的賭局。

社會上有形形色色的人,但絕大多數都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接受「變性」、「跨性別」這些概念。即便是在歐美等發達國家,也不能做到完全平等對待。至於日本女子大學招收跨性別學生,楊松林教授認為,這可以理解,也會有一部分人的確能夠接受。

即便如此,該有的問題依舊會有。比如,更衣室如何解決?寢室如何分配?廁所如何設置?

爭議,一直存在

實際上,對於跨性別學生的討論,在歐美,也一直是焦點。

不久前,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就報導,英格蘭至少已有40所中學禁止女生在校穿裙子,並引入新的制服制度,如東蘇塞克斯路易斯的修道院、伊普斯威奇的科普萊斯頓中學、貝里的伍德西高中等,其他一些學校也正在考慮執行此禁令。新的制服包括襯衫、領帶、外套和褲子。而裙子同緊身牛仔褲、面部穿孔一起被視為學校不可接受的事物。

這麼做的原因是,解決了當前存在的不平等和體面問題,它不但避免了短裙所帶來的麻煩。同時還幫助跨性別學生在心理上進行過渡,並保護跨性別學生免受歧視。初衷是不錯,但人們針對該項改革意見不一,仍存在強烈分歧。

有學生表示穿裙子才能更自信,如果短裙可能引發邪念就禁止,這是非常不公正的,也是嚴重的性別歧視。因為,女生的腿部本身不構成犯罪,只有心存邪念的人才會生出邪慾。

在美國,同樣的爭論也時有發生。2016年,美國曾出現「廁所內戰」。原因是美國北卡羅來納州出台了一個「廁所法案」,嚴格規定該州的「跨性別者」在學生等公共場所,只能依靠「生物性別」而非「心理性別」選擇廁所。也就是說,如果你在生理上變現為男性,即便自我認同是女性,也不能進女廁所。該法案出台沒多久,前總統奧巴馬就簽署了一份「如廁令」,規定全美範圍內凡是接受聯邦政府財政資助的學區,都要為「跨性別學生」提供選擇廁所的自由。

然而,這份「如廁令」並不能讓所有人買賬。爭論的焦點出於各種擔心:如果放開廁所的限制,那麼將給「窺陰癖」和「強姦犯」提供可乘之機,他們可能假扮成「跨性別者」,到女廁所進行性騷擾甚至犯罪。

這樣的論調,自然也無法讓支持跨性別者的人接受。並沒有證據表明,開放跨性別者如廁限制,會增加普通公民遭受性侵的幾率。相反卻有研究表明,「跨性別者」才是傳統如廁習慣下的受害者。

爭議,一直都在。能理解,未必能接受。能接受,也未必能共處。「對待先天的跨性別者,我們主張寬容。但對於一些後天的,甚至病態的跨性別者,不能鼓勵。」楊松林教授說。

天平如何才能平衡?始終是個問題。尊重不是說說而已,可以尊重為名強迫接受,也是一種暴力。跨性別者的權益應當被保護,普通公民的權益也不能忽視。這顯然已經不是靠醫學、「法令」就可以解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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